圖書標籤: 吳秀波 [華語] (曾購)
发表于2024-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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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秀波:沒有答案的人
吳秀波 善人之忍
房間裡有一塊白闆,吳秀波對著它伸展胳膊,做齣拋擲的動作。“就好比現在,我們拿16個雞蛋,往這上麵扔。”一個假設。扔齣16個點,他在空氣裡比劃著,在這16個點上畫畫。“用6個點畫齣一個房子,7個點再畫齣一個小人。。。。。。人就是這麼活著的。”他說,我們交流、沉默,其實都是在畫。隻不過畫來畫去,畫的都是自己。48歲的吳秀波,現在用這些“點”給自己畫齣一個蹺蹺闆,一頭是“得”,一頭是“失”。如果哪一頭落在地上瞭,蹺蹺闆都不能再動瞭。怎麼保持運動與平衡,便是他當下關注的事情。
北京東三環一處寫字樓內朝西的房間,是吳秀波在經紀公司的私人 辦公室,在整個辦公區的把角處。牆上掛著很多畫,靠牆的地上也堆放著好幾幅鑲在相框裡的畫作,有的還沒拆掉保護膜。大茶幾是復古的舊皮箱改造的,一整排西裝就掛在龍門架上橫在房間中央。一切擺設顯得隨意且熱烈,亂中自有分寸。
短暫從電視劇《軍師聯盟》劇組迴京,就是為瞭給自己20多天的時間,留鬍子。他飾演的新角色司馬懿,全劇年齡跨度數十年,鬍鬚存留即是年齡變化的一個標誌。青壯年時期的戲結束瞭,接下來要進入中年,得讓鬍子自己自自然然地長齣來。
已是立鞦時節,近酉時,太陽臨夕照。吳秀波窩在沙發裡吃一個加瞭薄脆的煎餅,咯吱一口咬下去,脆生,再就著一碗豆腐腦,呼嚕呼嚕地三勺兩勺就見瞭底。這是他一天裡的第一頓飯,“時候兒有點兒不當不正啊,你別介意。起床一睜眼就去錄音瞭,還害你等瞭那麼久。”
趁他吃飯時閒談。一天天在鏡子裡看著自己的鬍子長起來,會對“進入”下一個時期的司馬懿有切實的幫助嗎?
“那有點兒誇張。”他不溫不火地拆題。
或許因為這不是我們第一次以工作之名相見,所以他可以並沒有什麼禁忌地戳破一些事:“我接受採訪時,最常感覺到和談話者彼此之間的一個誤區就是,對於一個人來說,某種境遇一定會導緻齣一個必然的結果,然後,一個人取得的成果一定又取決於他前邊的那些歷程。。。。。。”他一早看穿瞭提問者這些“簡單粗暴”的心思,知道這樣看起來戲劇性強,比較好寫文章。“可是,對一個人開說,他差瞭哪天都活不到今天,但是你說究竟哪天對他的影響大?這個很難說。”
鬍子的問題如是。
一個戲劇人物的構建過程,豈是一把鬍子的有無、稀疏或稠密可以簡單以概的事情。
“所謂善人之忍,是善於控製自己的心性。”
外界對眼下這部由他擔任總監製、總製片人和男主角的作品——《軍師聯盟》的描述皆是“密謀五年”、“規模宏大”、“斥資數億”之類的形容。
“我演司馬懿(二聲),我為什麼管他叫司馬懿(二聲)呢?我怕你不知道,他實際叫司馬懿(四聲)。。。。。。”吳秀波不談那些,反而以這樣一闆一眼地告解自己角色名字正確讀法的方式開始這場談話。
他總結大多數男孩看“三國”,20歲喜歡看關張趙馬黃——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黃忠。“為什麼呢?因為這些人能打,年輕氣盛,就喜歡看這些人。”等到30歲的時候,就喜歡看諸葛亮,因為這個人聰明;40歲喜歡看曹操,因為他有權勢;50歲就喜歡看司馬懿瞭,因為他能忍。“據說60歲的人纔會喜歡看劉備,因為會做人。隻是一個傳聞,不知道是不是準確,但是多多少少有一些方嚮性的色彩。”
吳秀波選擇讓司馬懿進入自己趨嚮“知天命”的生命裡,原因很樸素。
“我老是被問同一個問題:你拍司馬懿,你是為瞭告訴大傢一個什麼道理?我沒道理。我拍司馬懿是為瞭解決我的問題。為什麼人活到50歲要看‘忍’字?這就是我要解決的問題。你如果能明白我的行為是在解決我的問題,這就是我全部的。”
吳秀波1968年鞦天生於北京,16歲考取中央戲劇學院錶演係,20歲畢業後被分配到鐵路文工團話劇團。天生有一副好嗓子的他滿懷最初的歌手夢自此開始縹緲不羈的走穴歷程,並在入職7年後不惜為此辭去瞭文工團的鐵飯碗。辭職次年簽約音像公司。之後又在市場大潮的席捲下開始瞭做老闆的經歷:酒吧、飯館、服裝店。。。。。。樣樣觸及如魚得水,幾年後,再次兩手空空迴到麥剋風前,發現唱歌不再能夠給自己內心鑿實的滿足,最終又摺返迴一個演員的身份裡。從2002年第一個片約《藍色較量》,到2010年讓他名聲大噪的《黎明之前》,8年裡30餘部影視作品裡的磨練,讓時年42歲的吳秀波以“劉新傑”的軀殼被銘記,那般麵目上波瀾不驚內心裡信念驚人。
他形容多年前的自己,“躁動、不安,慾望太強,太想要什麼。”現在亦無心懷把控自己的期許,“沒有,身不由己。”唯一的願望是希望“變得越來越平靜”。所以他看中司馬懿。
“司馬懿挺安靜的。”對歷史略知一二的人都會瞭解他的“善忍”。
史書中關於司馬懿如何能攻善守、審時度勢的故事,族繁不及備載,其中經典一戰即其與諸葛亮之間的一場心理角逐。
有記載,青龍二年(234年)八月,司馬懿“堅壁據守,以逸待勞”,與諸葛亮相持百餘日,後者數次挑戰,他皆按兵不動,靜待其變。後來諸葛亮還派人給司馬懿帳中送來“巾幗婦人之飾”,想要激他齣兵,司馬懿仍無聲響。
後世總會將這種“忍”想像成一件痛苦的事,窮盡筆墨想像這位歷史豪傑的彆扭、較勁。。。。。。
為此,吳秀波不以為然。
“我以為如果一件事,讓他內心特別痛苦和較勁的話,他不會堅持那麼長時間。所以他一定是善人之忍。所謂善人之忍,是善於控製自己的心性。”這份“善於”,便是吳秀波想要靠近、錶現這個人物的重要原因。
“人類是沒有知識的。人類有的隻是自以為是。”
為什麼要忍?
問題就在這裡瞭。但是吳秀波同時清晰地知道:答案是沒有的。
“答案是沒有窮盡的。。。。。。”
一個問題提齣來,過一段時間暫時有瞭答案,答案以後一定就是還有答案,層齣不窮。
“原來人說天是圓的,地是方的,這就是答案。後來纔知道,不對,天也不是圓的,地也不是方的,地是圓的。然後人又以為地球是中心,不對,地球是以太陽為中心的。接下來又發現瞭宇宙,宇宙是無垠的,時間是無限的。。。。。。我們現在都不知道我們生活在哪兒。我們哪有知識啊?人類是沒有知識的。人類有的隻是自以為是。所以我覺得所有的總結和迴答問題的答案是可笑的。這是我的態度,我認為人沒有答案,人隻能一個一個解決問題。”
所謂“解決問題”,實則又是消解問題。
“比如說如果我很胖,我看到瞭6個瘦子,問他們怎麼減肥。他們說給我瞭6種方法,一個說做高溫瑜伽、一個說跑步、一個說不吃。。。。。。你還會苦惱,聽誰的啊?但如果你到瞭另外一個國傢,發現全是胖子的時候,你就會很幸福瞭。不是因為你有瞭正確答案,而是你沒瞭問題。”
他再以《西遊記》為例。“孫悟空、豬八戒、沙僧,那原來就是三個兇徒,殺害生靈,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那你說,他們這一路走到西天,究竟是找到瞭答案,還是解決瞭問題?你看到《西遊記》最後取完經,唐僧拿過來發現那隻是一堆白紙。是因為在這一路上,這幾個人解決瞭問題,不再殺人瞭,不再放火瞭,不再姦淫搶掠瞭,他們就好瞭。”
所謂取經,待你抵達時纔會知道,“目的”已經成為最微不足道的事情瞭。
很長一段時間裡,與吳秀波有過接觸的媒體都會生齣相似的感受,他幾乎很少正麵迴答某一個問題,時而玄乎,時而盤繞,甚至講話的語調和語速永遠保持在一個頻率上,幾無波瀾和起伏。氣定神閒坐在那裡,你問吧,他反正無招無式,任一切落花流水。
“對。你會發現我所有跟媒體的問答都是沒有答案的。我在做的,隻是不停在嘗試著抹掉你的問題,把你每一個問題後麵的那個問號去掉。”
他頂不願意說假話。“我不能騙你,我不能說我真知道那些答案。你問我司馬懿什麼樣子,我哪兒知道他什麼樣子啊,對吧?我們談論這個的前提甚至首先要慎重考量‘他在歷史上是絕對存在過’這個話。因為你沒見過他,我沒見過他,我們誰也沒見過他,誰也不敢保證,他就真的存在瞭,或者說即便他存在過,你除瞭那些史書上的忘情演繹或所謂考古專傢找到的一些典籍以外,根本無法重新構建這個人。。。。。。”
吳秀波通體像有一股流瀉不息的氣。凡事慣從根部說起,一條脈絡通上來,枝枝蔓蔓散去。一時若難以隨他一道縱觀全局,過些時候醒過味來,也發現確實是難以辯駁的一整套觀念。
“我就是一個沒有答案的人。我就是情不自禁地這麼活下來瞭。我不以為我擁有知識,我隻是擁有感受和一些比較本能的反應。”
他也睏惑,自己一直在接受採訪時說真話,可是對方不信。
“我見過這樣的。他問我,你在乎嗎?我說不在乎。他問你真不在乎?我說真不在乎。他說你不可能不在乎。我說,你覺得我在乎那是因為你在乎,我真不在乎。”吳秀波笑瞭,抬起攥成一個拳頭的右手,半掩住嘴,卻還是沒遮住嘴角彎起的弧線。
“那麼多幅世界名畫,也沒有一個作畫者在底下寫上解釋。”
所以當被問起關於扮演司馬懿的細節,吳秀波自然是不說的。
“這就像變魔術,而變魔術最重要的不是特別得意地告訴觀眾,我是怎麼變的。”他信奉的,是如果一部戲演成瞭,在短期內都不要告訴別人自己是怎麼塑造他的。變魔術的人如果前腳給你變完瞭,你正在驚訝和迴味的時候,他告訴你戲法的秘密,就算不上是一個稱職的魔術者。
“因為我不是人生的老師,我是演戲的,演戲是為瞭給你帶來快樂,而你最大的快樂是你自己的腦子去思考齣來的。就像我請你吃一個煎餅,我如果真的對你好的話,也不會說,我嚼完瞭吐給你,那就太噁心瞭,沒法吃瞭。”
他說“錶達要適可而止”。“那麼多幅世界名畫,也沒有一個作畫者在底下寫上解釋。”
為著司馬懿,吳秀波將三國格局起初形成至後漢時期的歷史脈絡整個通順下來,包括後期儒傢文化的發展進程。再由宏觀入微觀,庖丁解牛一般探看、瞭解司馬懿傢族的故事。“董卓作亂的時候,他們傢是怎麼跑齣來的?他的父親跟曹操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一開始不跟曹操當官。。。。。。所有這些東西。”
在他看來,“錶演就是活著”,既然要活,就要活得真切。創造一個角色,錶達他,前提是要先“看到”他。
他所謂的“看到”,不是一張照片一副臉孔,而是他的傢世、迴憶、處世態度。雖然最終我們從螢幕裡看到的,司馬懿的話是從吳秀波的嘴裡說齣來的,卻也要“符閤這個人的文化水準、經歷、背景,符閤他的所有身世的可能。每一個關於他生命的細微記錄,都有可能影響你在錶達他的態度上的作為。”
他做歷史劇,也心明,都是給現代人看的。“我拍齣來也不可能給司馬懿寄過去。所以至於像與不像,就隻能看這個角色,跟觀眾們心中的歷史環境是不是結閤。”
吳秀波兩隻手搭在膝頭,不急不緩談論起《軍師聯盟》將會麵對的觀眾與作品和這億萬個體的關係。
“每個人觀看的樂趣,大多數與自己的得失有關係,得失又與眼界有關。”
他將觀眾以性別劃分。
女性在現今的中國社會中,關心情感的得失遠多於工作和社會地位的得失,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社會環境導緻的,女性更容易認為,自己的幸福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情感關係中所處的位置和佔有的資源。“但這並不是錯誤。”吳秀波一臉客觀公正。在劇作裡,針對大多數女性觀眾的狀態,他安排瞭司馬懿和他的原配夫人張春華,以及後來曹丕賜給他的妾這三個人的情感故事。
言及男性。
無論上下五韆年抑或新中國成立以來,大多數男性都要承擔為傢庭生計負責的勞動,又由於自古以來,男人多以體力工作見長,所以男性在社會中一直佔有主導地位。
“為什麼會有‘莫談國事’這句話?那一定是有人在談國事。那麼,誰在談國事呢?大多數是男性。那女性在聊什麼?女性在聊情事和傢事。男性聊國事,其實聊國事為瞭什麼?也是為瞭傢事。傢事又是從哪裡來的呢?從情事。所以情事傢事國事,其實是息息相關的,但是由於身份的不同,性別的不同,立場的不同,有的男性看見的是國事,有的男性看見的是傢事,女性大多數看見的是情事和傢事。”
吳秀波以這樣的思考維度,衡量自己作品的現實意義。同時也說到風雲變幻的國際形勢。“如果今年美國競選的當選者會是那位女性的話,那麼世界上包括美國、英國、德國、韓國、中國颱灣在內的國傢和地區,國事主導者就都成為瞭女性,女性也慢慢地會看到國事瞭。所以我以為,這個電視劇錶述的歷史,和那段歷史中的國事、傢事和情事,會帶給現代人一些話題和啟發。”
他話至此就算是徹底瞭,再不準備多解釋戲劇的功用。“我以為藝術本身最重要的不是直指目的,而是交流的過程。”好的作品,是你看的時候會想到自己。
“隻有那種極不聰明的創作者,纔會在作品放之前使勁告訴你他要講什麼。我以為如果是那樣的話,其實對這個故事是不負責任的,也是對觀看者的一種痛苦的綁架。”
戲劇,比我們目之所及的所有人存活的時間都長,它在歷史的進化過程中曾經被賦予過各種各樣的意義,吳秀波尊重每一種意義。“但是我以為戲劇首先要喚起人觀看的慾望,可以給人帶來快樂,從快樂的過程中豐富瞭生活,導緻人們不再去想現實的生活,可能也能減輕和解決現實生活的一些痛苦,無外乎如此。”可是另一個層麵上,他覺得有趣的是,戲劇大抵又是區別於遊戲的。你打麻將也會有愉悅,但是打著打著,輸瞭錢,就會想起,該交房租瞭。
“戲劇有的時候呢,講的就是房租。”
除瞭電視劇,吳秀波近來另外一個重要的工作是重新迴到一檔喜劇錶演的電視節目中,擔任主持人。他沒有什麼推辭的理由,因為一起閤作的人都是“不用人傢請,我都想跟這些人在一塊兒待著”的喜劇人,“他們都具備一些讓人覺得快樂或者溫暖的素質,你說跟人聊天,誰還不願意去一個輕鬆熱鬧溫暖的地兒啊!”
“笑啊。。。。。。是解決問題成本最低的一件事兒!”他難見地提高瞭調門說這話。
節目錄製大多數時候總在晚上,一錄錄一夜,他也不覺得纍,坐在場邊的高腳椅上,看喜劇,也撿著鏡頭之外舞颱上下的樂子。也不是那種哈哈大笑的肆意,就是高興。也有睏擾,一個是節目規則太殘酷,演兩期就有淘汰機製,他不喜歡這種預先設定的輸贏。還有一個是,作為主持人和其中一個戰隊的隊長,他還得保持一個繃住的“男神”形象,“好多時候,還得忍者,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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