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秀波 比起結果 更在乎是否擁有了一個和暖的午後

2016年2月，圈外的朋友問吳秀波最近幹嗎呢？他說，拍戲呢。過了一段他們又問，吳秀波說，還拍這個戲。快年底了，連朋友們都受不了了， “你怎麼還在拍這個戲呢”？吳秀波拍了快一年的這部電視劇，叫《軍師聯盟》，一個以三國時期魏國大軍師司馬懿為主角的歷史劇。他不僅主演司馬懿，還第一次擔起製片人的大綱。LEON 再次見到老朋友吳秀波，聊起他的新身份， 發現了波叔未曾被看到的幕後一面。

11月初的上海微涼，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吳秀波的側臉上，不刺眼的暖。他配合著攝影師擺出不同的姿勢，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道彎。“最近演司馬懿老年的戲，人老了不能老瞪著眼，得眯著，都有點習慣了。”

吳秀波飾演的司馬懿身上有許多標籤，隱忍、有心機、手段強硬。吳秀波自己身上也有許多標籤，大叔暖男、睿智雅痞、大器晚成。標籤都是別人貼的，吳秀波本人沒那麼在乎。“可能到了我這個年紀，總覺得開心才是活對了。”

作為演員，他把司馬懿當成有血有肉的人來塑造，除了征戰謀略，也有家人溫情。作為製片人，他說自己很“任性”，為了保證質量不惜將原計畫6個月的拍攝時長翻倍，還破天荒地給全劇組在酷暑裡裝空調，讓其他劇組羨慕又嫉妒。但同時擔任主演和製片人，工作量之繁重還是有些超出他的想像。這部戲拍了多久，吳秀波就有多久沒好好睡覺。

在電視劇開拍前，他給合作的投資人發了很長的微信，其中有一句是這樣的：“非常有可能在創作週期中，與各位親人交流時，出現性格古怪、語出突兀或性情冷漠，如果有讓親人彆扭之處，待殺青之後一併賠禮擁抱”。最長的微信有一萬多字，全是他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在手機上敲出來，發出去，他極少使用語音，因為覺得對別人不尊重。

未來不可預測，這件事聽起來雖然有些悲觀，卻是不折不扣的現實。所以把握當下，是吳秀波人生價值觀裡非常重要的一個部分。比起事情的結果，他更在乎過程是否讓自己和他人愉悅，在乎是否擁有了一個和暖的下午。

Q & A

● 關於《軍師聯盟》劇組拍攝要求之高有很多傳聞，比如不拍完不放飯，用電影的要求來拍電視劇等，實際是怎樣呢？

曾經有電影導演去我們劇組，非常羨慕，說“你們是這麼拍戲的啊？”拍戲需要在臨場捕捉狀況最好的一條，所以要求得越細、越嚴謹，拖的時間可能就更長。像《2046》、《一代宗師》拍的時間長，確實每一幀畫面都太好看了。在我們一天拍兩三場戲的時候，我知道橫店有的組一天能拍20場戲，20場戲什麼概念，除了吃三頓飯，把20場戲念一遍也就差不多了。原來做演員我沒有立場去要求什麼，但是現在做製片人，我寧可少賺錢，拍出來的像樣子。我也是挺……應該叫什麼……

● 較真兒？

不是，更孩子氣一點的話，就是……任性。演員、導演可以任性，投資方和製片人很少能任性的，我是很少的能任性的製片人，所以合作的演員也是很喜歡這個組的氛圍。他們到我這裡，是衝著劇本和創作來的。當劇照、預告片出來，他們會很開心地告訴其他人，這是自己在拍的戲。

● 但是再“任性”的製片人，是否很多時候也無法獨自決定一些事，需要做一些妥協？

我們製片人、投資方有一個小微信群，我會時常發佔滿手機一滿屏的信息，我喜歡把要和大家溝通的事寫成文字，供大家看，把一件事不避諱地坦白放在檯面上，投票決定未來怎麼做。比如我們究竟要不要花一些錢，做一些事，有哪些考量，都會尊重大家的意見。

● 又做主演又做製片人，工作強度這麼大，心態怎麼調節呢？

我的脾氣還算不錯的，但在這麼大的工作壓力下，我會擔心某些方面的言談舉止會失態。最初的時候我和合作者說，如果我在過程中壓力過大言語失態，一定要理解我。我一直有一個信條，如果我今天和別人談事，究竟是談成一件事重要，還是我說話的語氣重要？我覺得和別人談事時候的語氣最重要，我真是這麼認為的。

● 是因為比較在乎別人怎麼看你嗎？

不是，是我更在乎，是不是有一個和暖的下午。我們都不知道一個月之後，世界是什麼樣子，殘酷一點說，我們甚至不知道一個月以後，我們是否還在。今天就是生命的全部，今天的和暖、愉悅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最擔心的是，在事情如此繁雜的情況下，我是否會言語失態，讓我的合作者不快樂。

● 工作壓力那麼大，身體能承受嗎？

我曾經一度有過失眠。在這個圈，失眠是非常普遍的事兒，每回夜裡看朋友圈，有人在凌晨 5點發一條，“完蛋”，這個詞特逗，就是沒睡著，完蛋。我原來算比較心大的，基本不怎麼失眠，但是這個戲我的生物鐘完全亂掉了，有時候發現五六天都沒睡過。

● 不能抽空挨牆眯一會兒嗎？

挨牆的機會都沒有，那時會產生恐懼感，擔心自己出問題。不睡覺，我得演戲和交流，聲嘶力竭地喊，放聲哭，演完我還要拿著手機處理其他事。

● 有嘗試什麼方法，讓自己放鬆嗎？

吳秀波：失眠比較可怕的時候，我也不敢吃安眠藥。我相信最終只有一個方法能好轉，就是你的心態要強大過你所處理的事情才行。到後期心態調整，慢慢地就好了。

● 拍這個戲的過程中，有什麼讓你印象深刻的很辛苦的時候嗎？

我們開機的時候是2月，本以為拍到夏季就差不多，沒想到拖進了夏季，簡直是噩夢。夏天的橫店溫度達到40攝氏度，室內打上光能達到50多攝氏度，而且新裝修1000多平方米的宮殿，那個味道實在是……而且橫店棚裡沒有空調，我們穿的是大古裝，裡外三層，外面還有盔甲，盔甲外面還有毛皮。人到那種程度，別說演戲，都不想活了，對生命產生懷疑。那時全橫店的劇組都在抱怨，只有仙俠劇會好一些，他們穿的是紗，飛來飛去。拍到最熱的時候，馬踢人咬人都小事。有一次我演了十幾條，牛都熱得不願意走了。人給我送的桃，我就去搬過來，給牛吃了十幾個桃，它才動。

● 這麼熱還要接著往下拍，有什麼好的緩解辦法？

後來我就和其他製片人說，要買空調，他們聽到都傻了。我們組在橫店出名最開始不是戲拍得有多長、多好，是我們買了太多空調。我自己拍戲那麼長時間，從來沒經歷過有空調的劇組。我們連買帶租弄了幾百台大空調，一個棚裡最多裝了160多台空調，棚裡一開始沒做冷氣設計，只能一台台往裡搬。

● 這麼多空調，光管理都是一件很令人頭疼的事吧？

對，麻煩的不僅是買空調的花費，隨之而來的還有電的問題，安全的問題。這麼多空調，發電機你知道得配多少嗎？我天天帶著維修空調的人轉來轉去，換一個景，空調就要拆了往那邊裝。為了能用空調，很多室外的景要挪到室內拍，把整個院子蓋在一個很大的棚裡。隨之而來的還有安全問題，因為棚裡要點太多的燈，光防火的事開會不知道強調了多少遍，還好一直沒出問題。

● 經歷這些時，是一種什麼狀態？

不光想空調、防火，還得想演員吃什麼，包括服裝，親自溝通演員檔期。有時候還突然間噩夢似的，誰從馬上摔下來了，用“心驚膽顫”四個字來形容我的狀態，絕不為過。

● 現在回想起這些辛苦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現在說起來，沒有訴苦的感覺，就好像一次時間特別長的衝浪，過了很多險灘，有很多身體疲勞的時候，我講給你聽這個過程而已。我覺得工作本身就是修行，越嚴酷的工作，涉及人越多的工作，越是好的修行場。我一直做事的原則是，工作重要還是修行重要？修行重要。對錯重要還是修行重要？修行重要。得失重要還是修行重要？修行重要。

● 你怎麼定義這個“修行”？

修行就是，不管節奏多快多慢，事件多好多壞，驚濤駭浪還是疾風驟雨，都能保持一種簡單、愉悅、平和的心態。

是稍微跳出來看問題的狀態嗎？不是，那是逃避，就安安靜靜在裡面，你用你所有的經驗、熱情去應對這些事，但是不要過分去計較得失和成敗。